方方:时代在装睡您又何必醒来?

By | March 25, 2020

来源:近黄者白

文 | 黄院长

“天让我生在这个铁的时代,就是要我去恢复那个金子的时代。”——唐吉诃德

 1.

今天的方方和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名著里的唐吉诃德一样,每天醒来就拿起盾牌和长矛,骑上那匹瘦马就出发了。

在这个“时代的一粒灰尘, 落在中南派出所的头上就是一口锅”的时境,本性善良,嫉恶如仇的方方如同中世纪的骑士,充满理想主义情怀和人文主义关怀,毫无畏惧,为了维护那份内心的真理和正义,勇敢的冲向田野、冲向荒丘、冲向山脊、冲向风车……

60天来,方方一直保持着战斗的状态,一路杀来。

她身怀绝技,战斗招式常用常新,战斗策略一如初心。她提醒:常识是深刻中的深刻;她呼唤: 时代的一粒灰尘, 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她拍打: 你也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她怒吼:一旦走到这一步,你还删得过来么?她警示:下一个吹口哨的人,该轮到谁?……

非常敬佩这位勇士,仅凭一己之力,穷追猛打这么久,还一直保持着出发的状态,毫不气馁。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方方的系列组合拳如同打在棉花上,化解于空气之中,石落于海底深沟。除了激起一片浪花,收获了围观者的一阵掌声,同情者的无数眼泪,悲情者的滔天哭嚎,方方您还想得到什么?您难道真的想:所有的问题,都有人回应么?

您得不到!方方难道不知道吗?这个时代正在装睡,您又何必醒来?

100多年前,很多知识人和您一样,做着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是,当时在呐喊的文人,主要是年轻一代。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群英荟萃的90后群体。他们中有胡适(91年)、梁漱溟(93年)、吴宓(94年)、钱穆(95年)、林语堂(95年)、郁达夫(96年)、茅盾(96年)、徐志摩(97年)、朱自清(98年)、老舍(99年)、闻一多(99年)等。

紧跟其后的还有一批00后代表,他们是俞平伯(00年)、夏衍(00年)、冰心(00年)、沈从文(02年)、梁实秋(03年)、陆小曼(03年)、胡也频(03年)、林微因(04年)、巴金(04年)、戴望舒(05年)、臧克家(05年)等。

当时最有战斗精神的是几位80后,冲在最前面。一位是鲁迅,他以《南腔北调集》的调门,既向《古小说钩沉》,又向《地底旅行》。他以《一个青年人的梦》四处《呐喊》,到现在似乎还能听到他余音袅袅般呐喊的声音。走在鲁迅前面的是陈独秀,跟其左右的是胡适。

他们有着一位共同的70后精神领袖,那就是这两个世纪集体追忆的领军人物——“世上再无梁任公”的梁启超(73年)。

直到今天,我们对现代文字的沁润仍然离不开一百年前这群文学大师们的引领,我们对新时代的理解和对旧时代的洗礼仍然还没有走出前人已经踏出来的路。

方方,您应该是一位50后吧?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还没有睡醒,您如此挥舞着大刀长矛不怕惊蛰了他们的梦香?

您是准备去召唤大家醒来活在金子时代么?目前我们是活在您期望的黄金时代么?

这是一个装睡的时代,您唤醒大家只会让睁开眼睛的人更加痛苦。

2.

一百年前,无数个方方组成的方阵从天安门前走过。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70后,紧跟其后的是一批80后,后面跟着无数的90后,00后。

这位70后写过《少年中国说》,他呼喊着,少年强则中国强。他的精神就是一面旗子,鼓舞着新青年无畏前行。他们高呼着“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举起了投向旧文化的匕首,引爆了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

从此,普通的民众在他们群体的教化下,知道了一些什么是科学和民主,什么是暴政和自由。

对旧文化的抛弃,陈独秀给胡适回信时写道:无需商议。和方方您现在的口气一样,因为你们的靠山都是常识。

对新文化的拥抱,对常识的普及,胡适还有一些犹豫。他觉得在旧文化中,还是有很多可以吸取的营养。他在中国几千年古籍中挖掘《中国哲学史大纲》,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他是白话文的推手而又掉进了旧文化的巢穴,爬得异常的纠结,和同时代的罗素一样。

罗素虽然有着对常识的深刻领会,并写出了《社会重建原则》和《自由之路》,但罗素当时也没有认识到集体主义在未来的时间里给世界带来的灾难。但庆幸的是,胡适最终还是从文化的禁锢中跳了出来,到了宝岛以后大显身手。

鲁迅倒是清醒,但鲁迅的清醒止步于对中国人国民劣根性的批判。以鲁迅的学识,完全可以拿出中国版的托马斯·潘恩《常识》,但鲁迅没有这样做,反而赞同文学的阶级性,和梁实秋等吵得不可开交,一句《“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把梁实秋等一批有着自由主义思想的同代人骂的灰头土脸。

梁实秋是哈佛大学白璧德教授的门徒。白璧德偏爱秩序、稳健、理性,抵触偏激、冲动非理智的言行,所以他和国内激进的左翼作家有着本质上的冲突。但梁实秋并不孤单,吴宓、陈寅恪、林语堂都是他的战友。

今天方方日记的讨论,一如百年前的文化大论战一样的热闹。

争论产生了大师,而常识决定了选择。

3.

常识是什么?百度词条的解释是:常识,是普通知识,即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知识,包括生存技能(生活自理能力)、基本劳作技能、基础的自然科学以及人文社会科学知识等,一切基于敬畏自然。

对常识有进一步认知的读者,建议在微信读书里找到托马斯·潘恩《常识》这本书看。在一百多年前,托马斯·潘恩这样的《常识》小册子,是清华学子课外的必读书目。

这本书之所以起名为《常识》,是因为它讲述了一个有关于专/政和权利的真相。250年前,潘恩所说的常识,是大多数人不敢说的怯懦时刻说出的真相,是在大多数人不明白的困惑时刻说出的真相。

人类在许多时刻,囿于种种偏见,已经将认识对像意识形态化了。欺骗性质的言说,教科书给定的认知模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从来如此”,成为人们判断是非真伪的潜在依据,而且成为难于逾越的智障。潘恩的《常识》之所以成为影响人类的优秀读本,就是因为他所言说的常识令人蓦然惊醒:啊,原来是这样的啊。

常识如哈哈镜,既会放大对真相否定的丑陋,也会让不明真相的人缩成一团。

为什么说是孤独的在战斗,因为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每个知识人的头上就是一面哈哈镜。

有人在为常识辩护但不乏怯弱而失去坚决,有人在声讨常识的普遍性和阶级性而显得无知。

4.

八十年代的王小波,曾经以一篇《黄金时代》的小说蜚声文坛。之后又写了《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

现在是一个什么时代呢?方方如果您不写日记了,建议您写《石器时代》,拿起石头互相倾轧的时代,一个普遍性伦理崩溃和常识匮乏的时代。在一个对基本常识匮乏的社会,您如何用常识去唤醒常识?

安妮特贝尔说:“一个人如果相信他人的良好愿望,他就必然容易受到他人良好意愿有限性的伤害。”换句话说,选择相信别人的同时,也就给别人留下一个伤害自己的机会。

今天,方方说,60篇封城日记即将告一段落,您在59篇里写道:

“有一点我还是想说,这是我在疫情中的一份个人记录,属于纯粹的个人记忆。而最初时,我甚至不觉得这是‘日记’。因为‘日记’二字,不是我提出的。只是后来,这份记录,变成了一日一记,别人说它是‘日记’,我也就没有表示异议。它的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完成约稿,以方便写文章而作的记录。无意间,走成了这样,这才真叫是忘了初心。”

方方,从您的字里行间,从您停下继续写日记,我感觉到了您已经有点伤感或是绝望。

在庞大森严的社会控制力量面前,愤怒、仇视这些应激性的情感终难持久,继之而来的第二反应就是充满无力感的沮丧、无奈甚至是泄气。

这不应该是方方您应有的情绪。做为读者之一期望即使您暂时停笔休养生息,也会在某一天带着无数位唐吉诃德再次冲出来。

今天,您再一次呼喊,向开放改革最大的阻力开炮,作为结束日记的号角!

挺好!方方无愧于这个时代!

我们都会感谢您,记得您,挂念您,等着您。

读了两个月的日记,我们能做到的就是:

改善自己就是为改善世界所能做的一切。

谨以此文,作为方方日记六十天纪。